我国工程机械与汽车集团进入农机领域的战略抉择刍议
5月3日,广西柳工农业机械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柳工农机公司)4GQ-350甘蔗收获机下线,标志着柳工正式进军农业机械领域。柳工农机公司是广西柳工集团有限公司与柳州市汉森机械制造有限公司合资成立的企业。柳州市汉森公司是我国最早从事甘蔗收割机研制及产业化的企业,已有10余年的专业经验,也是国内目前唯一实现甘蔗生产全程机具装备研发制造的企业。
至此,中联重科、柳工集团、吉利集团、北汽集团等在近三年内相继进入农机领域,似乎格局初定。从产业的发展来看,此举可以激发农业机械行业在十年补贴黄金时代后的发展动力,狼来了,不战何俟;同时进一步向制造业的综合体演变和转型——菲亚特的集团模式值得学习,起码我们应该具有这种思考。
那么,这些集团(为了行文方便,我们把这些集团称之为国内巨鳄)进军农机领域,具体路径及发展策略是什么?
笔者认为,以下三点可能值得借鉴:
1. 储备未来,不与存量竞争。
国内巨鳄应当思考未来转变农业发展方式下的农业机械化之路,储备服务于未来农业生产的农机及机具产品平台,而不是与目前的存量农机肉搏厮杀。比如,目前的三大粮食作物的收获机械已经是强弩之末,历经十年补贴之后,区域保有量实现基本对称,跨区作业将会逐步淡出历史,增量市场让位于存量更新;竞争格局基本形成寡头效应,尤其小麦机以雷沃、中联(原奇瑞)两品牌占据强势市场份额,这个强势不只是销量之大,更重要的是占据了上游用户资源——专业服务性组织(其他一些品牌的用户多是不够稳定、不够专业的后期散户)。
面对这种局面,国内巨鳄一是需要时间磨合可靠性和适应性(这是工程机械与农业机械的天大不同,工程机械相对标准,农业机械需要应对各地的农艺、产量、品种等复杂情况),二是本身市场的利润率正在下降,三是需要直接冲击强健对手,四是市场需求正在萎缩,显然失去对决意义。吉利汽车宜城农机航母饱受行业诟病,与其项目建设设想有很大关系,全部为存量竞争、跟随战略:包括年产5万(套)收割机、旋耕机等农机,年产2万套农机变速箱,以及电子、塑料、橡胶件、金属件等农机部件配套。
随着土地流转的加快,我国农业发展方式向更有效率的集约式转变,未来农业经营规模进一步提升,对未来机具的需求将跟随上升,那么高效率的负载换挡及CVT无极变速拖拉机、纵轴流收割机、圆盘式青贮机械、全自动饲料搅拌车、高端农机具等产品需要企业提前做好技术储备,这样才能够在亮剑之时“今日把示君”。以农作物为例,甘蔗收获机、采棉机等高端产品恰恰需要国内巨鳄攻关,其技术实力、资金实力、工艺基础等资源远胜于现在一般企业。
但是,需要对国内农业发展具备清醒认识,我国农业的多样化发展决定了农机需求的复杂性,决不能一概而论、一蹴而就、一招制敌。一般认为,原生农业是在欧亚大陆两端发生的。西方农业从幼发拉底河、底格里斯河的冲积平原发轫。在欧亚大陆的东端也是“两河”:长江、黄河。西端的两河间距很窄,是单一作物种植,是半岛型农业;而东端两河间距很大,是大陆型农业,北方是旱作农业,南方是水作农业。中国从一开始还处在原生农业时代,农业就是多样化的。而西亚的“两河”农业是单一的,后来扩展到欧洲西部,形成了欧洲的次生农业,也是以相对单一的作物为主,在这点上我们不可仿效。我们不但要考虑三大粮食作物的机械化需求,还要考虑谷子、糜子等杂粮,以及三七等根茎类中草药,还有花椒等调味品,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才是正道。同时,要考虑中国的国情,我们既不是前殖民地国家的大农场农业,即典型的“盎格鲁-撒克逊模式”,也不是前殖民主义宗主国的中小农场模式,即以欧盟为代表的“莱茵模式”,而是未被彻底殖民化的原住民为主的小农经济,即“东亚模式”。因人地关系高度紧张而唯有在国家战略目标之下的政府介入甚至干预,通过对农村人口全覆盖的普惠制的综合性合作社体系来实现社会资源资本化,才能维持“三农”的稳定(温铁军语)。
2. 专业通关,不打遭遇之战。
早期的农业机械化发展必然是解决薄弱环节问题,曾经风起云涌的新疆2小麦机即为历史的真实写照。从新疆2的兴盛,到福田小麦机的崛起,再到中联重科小麦机成为后起之秀,单纯小麦机收的薄弱环节,催生、养活、繁荣了我国收割机市场。然而,作为这种薄弱环节的产业吸引力边际效益正在快速下降。2015年是十二五规划的收官之年,全国的农业机械化发展取得了显著成效,全国农机装备水平、作业水平、科技水平、服务水平和安全水平的得到了全面提升,农作物耕种收综合机械化水平达到63%。随着薄弱环节的进一步攻破,《农业部关于开展主要农作物生产全程机械化推进行动的意见》于2015年8月17日印发,可谓高瞻远瞩、审时度势。未来农业机械化将从全程向全面发展,前景可期。
这里留给我们的思考是,农业机械的发展要从全程入手,不再紧盯薄弱环节,贯通耕整地、播种、植保、收获、烘干、秸秆处理等环节才能更好地实现更好的发展。雷沃从单纯的小麦机产品,延伸到农机具环节(并购MaterMacc马特马克),可谓是时代战略的必然之路;约翰迪尔也选择了并购满胜(MONOSEM),也在进一步加强对农业生产前端环节的服务和控制。全程机械化的根本立足点在于农业生产环节的专业化和服务化,开源节流,提质增效。
这里还有一个问题是,全程机械化不只是轴向视图的要素串联(耕播收),还要实现径向视图的环节丰富性,比如小麦机极有横轴流又有纵轴流,水稻机既有全喂入还有半喂入,玉米机既有摘棒机还有籽粒机,拖拉机既有机械换挡还有负载换挡以及CVT,即能够满足不同规模、不同需求、不同效益和效率的多种机械化方式,决不能以一种机械和机型包打天下。
从农作物上讲,德国的GRIMME(格立莫)、比利时的AVR的马铃薯全程机械化,日韩体系的水稻全程机械化(久保田甚至拿下了金子烘干机作为延伸服务链条的抓手)都值得研究。从耕作模式上讲,美国大平原(Great Plains)以及德国豪狮(HORSCH)的保护性耕作模式非常值得学习。
3. 资本上阵,不失并购时机。
资本博弈提上日程,尤其在现在西方经济出现严重不稳定因素的前提下,实施并购及合作策略,拿下欧洲企业实现技术平台升级和品牌再造事半功倍。在这方面,福田汽车拿下宝沃(德国borgward),与雷沃重工三板斧(马特马克、阿波斯、高登尼)作出了优秀表率。尤其前面提到的欧洲原生单一农业发展下的精细化农机及机具很值得研究,拿来主义之后消化吸收,师夷长技以制夷并非明日黄花。
除却注重欧美农机外,原苏联体系农机工业也应当纳入视野。笔者《我国工程机械及汽车行业对接原苏联体系农机企业或成为民族农机工业跳出窠臼的新出路》一文中有阐述:中国本土农机工业产品的适用范围基本在新疆、东北的土地规模化经营需求之外(属于小型农业经营规模所用产品,这就是我们的窠臼和局限),也就是说,迎战土地规模化经营,本土农机工业必须向大型、智能转化,而我们又缺乏大型农机的道统,纯粹依靠自我发展,和并购欧洲中小型企业,实现不了攻克大型农业装备制造壁垒。再者,我国的工程机械以及汽车行业已经实现了超越农机工业发展的装备制造水平提升,具备了一定的大型机械设备制造能力,如果有进入农业机械行业的战略转型诉求,在国内农机企业基本失去并购意义(像约翰迪尔、爱科、克拉斯、道依茨法尔均已经并购了我国的农机工业的优秀品牌,造成了行业绝少值得国内制造业巨头并购的优秀标的企业的局面),而且不适合未来土地规模化经营的大型农机化需求,原苏联体系的大型农机企业恰好可以满足具备集约化经营的农机需求。更为重要的是,像乌克兰、俄罗斯体系的农机产品由于历史发展原因基本远离了世界农机工业的发展中心,也存在企业经营管理不善以及产品更新换代缓慢等问题,在业务突破和跨国合作方面迫切需要转型发展,而中国恰好又是主力拓展市场。比如,乌克兰哈尔科夫拖拉机的折腰转向拖拉机跟我们目前的铰接式装载机是一个技术体系,可以较为容易地实施改进和再造。像山推集团也可以从推土机延伸到履带式拖拉机产品。换句话说,我们可以从工程机械与农业机械分道扬镳的路口再行合作,击空明兮泝流光。故而,笔者认为,我国工程机械及汽车行业巨鳄对接乌克兰、俄罗斯体系农机企业,强强联合,推陈出新,或成为民族农机工业发展新看点、新风景。有行业声音说苏联体系不值得一提,恐怕此君对东方红拖拉机的历史和玉米果穗收获机的历史不甚熟悉,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总而言之,国内巨鳄进军农机领域一来可以激发农机行业的内生动力,二来可以实现农机产业的二次整合、优化,前途光明,手段多样,但是理可顿悟、事须渐修,吾辈当努力为之,不负国家与时代所期。
最后,笔者也用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此句形容本篇短文,不揣谫陋,求教方家指正。